2016年5月7日 星期六

怦然心情─第二話

  白雪兒。
  首都大學三年級。
  人稱,企管系女王。
  從一入學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開學當天,在企管系新生集合的場合,以奪人眼目的亮麗外表磁吸四周的注視目光,接著以親切優雅的回應笑容橫掃全校的芸芸眾生──甚至聽說才不過第一天,就有無數的後援會如雨後春筍般成立。
  而強烈的存在感隨著入學只增不減。奪得入學獎學金及全系第一、全校前五的聰明頭腦。擔任知名網拍及泳衣模特兒、堪稱活動看板的極高人氣。無須多說的出眾美貌、玲瓏有致的姣好身材。
  號稱──不,實際上也是。
  一個兼具知性感性、內涵外表兼備的完美女人。
  不只企管系,只要是首都大學的學生,都一定聽過這個名字。
  幾乎所有的人便隨之分成了兩群:仰慕迷戀這幻想中佳人的男性、嫉妒不屑遂鄙視對方為公敵的女性。前者如同飛蠅逐光一般鎮日於週遭汲汲營營;後者如同隔岸觀火一般冷冷於一旁嗤之以鼻。
  異性圍繞、同性疏離。
  隨著長時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自然亦成為了這些人平日閒話家常的最佳題材。稍微勾引一下就會上鉤、緋聞四起且多不勝數、與四年級學長南池煥關係曖昧、跟全系異性都曾經交往過、甚至連教授都糾纏不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一邊,是怨嘆機會輪不到自己,總是被他人捷足先登。
  一邊,是肆意評論兼說三道四,幸災樂禍地惡言中傷。
  ──同樣都是帶著酸葡萄心理的輸家發言。
  所有人,都以個人的所見所聞所感,逕自評斷。
  而白雪兒本人,從未對這些流言蜚語做出任何的辯駁與解釋。
  一次也沒有。僅是獨自以有著孤傲背影的纖細雙肩默默承擔起這所有一切,如同女王應有的姿態。義無反顧地。
  這就是金旋記憶片段中的白雪兒了。
  至於,她,金旋。
  同樣首都大學三年級。
  卻是與白雪兒截然不同的曖昧存在。
  若說白雪兒是不論何時何地都引人注目的女王,那她就只是一個會默默在人潮中漸漸淡去淡出的路人甲。
  而對於白雪兒的第一印象,幾乎是單純的直覺:一個來自異國而高高在上、有如埃及艷后般高貴而遙遠的存在──完全能夠想像她穿著誘人遐想的薄紗橫躺在奢華沙發上、露出魅惑微笑的身姿。
  由於相貌太過艷麗,也頗為類似連續劇中必然出現的那種第二女主角:化濃妝時兇狠卻嫵媚、心機城府深重且喜好玩弄權謀、欺壓善良女主角並不擇手段奪得一切、完全被慾望和男人蒙蔽心眼……就是那種陰險惡毒到不可救藥的女人。
  總之呢,與作為布衣平民跟配角的自己完全相反。
  喔,不,是根本來自不同的次元及時空。
  享負盛名與平凡至極的,鮮明對比。
  就像油與水的本質不同一般。
  彼此根本不可能有所交集。
  與對方當然就僅僅是會在校園內擦肩而過的關係罷了。雖然同系同屆同班,卻從未交談。自己也不是個會憑個人印象便任意談論他人的人。對於各種未經證實便甚囂塵上的謠言,更總是左耳進右耳出、聽過即忘。
  不過偶爾,她會想,這或許就是長得太漂亮的代價吧。
  但也就僅止於此而已。她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當著一名可有可無的觀眾。
  然而一切就是這麼巧合。
  自己為了調適心情、對方為了遊學交換。
  在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同一個時間點休學。
  又在同一個時間點復學,開學日還在樓梯間不期而遇。
  甚至,當天一起踏上放學歸途──然後發現彼此是同一幢公寓的對門鄰居。
  所有的這一切,都讓她有種錯覺。命運軌道發生錯誤而不慎彼此交錯的錯覺。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
  就順其自然吧。
  本來也是這樣一路過來的,不是嗎?
  ……總之,第一堂課的下課鐘聲響起之前,金旋腦裡轉著的就是這些。該說白雪兒果真魅力非凡嗎──連自己都不自覺地用了這麼多的時間在思考她的事情……聽到教授宣佈課堂結束而回過神的她暗自心想。
  「我說旋,妳整堂課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想什麼?」黃惠敬收拾著桌上的課本,挑起眉頭,笑容滿面地損道:「妳要是再這樣下去,成績可是會很危險的喔──那我們的約定該怎麼辦呢~」
  「不要詛咒我!」金旋把空空如也的筆記本闔上,丟入包包裡,彈了黃惠敬的額頭回擊。只是如果老實回答自己在想白雪兒的事情,惠敬一定會大驚小怪,然後不停逼問吧……想到這裡,便搪塞好友的問題道:「也沒想什麼啦,就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
  突然,一隻擦著藍色指甲油的手掌從背後伸入視線,修長的食指在桌上點了兩下。
  說人人到。
  金旋順勢回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正是自己這一整堂課思來想去的主角。只見白雪兒今天穿著一件式樣簡單的黑色無袖開襟襯衫、搭配剪裁得宜的純白熱褲,優美的身段一覽無遺。她左手輕攏髮絲,畫著亮麗妝容的臉蛋上,一抹微笑在朱紅唇畔逸開:「妳今晚會去期初派對吧?」
  「咦?啊……嗯。」雖然已經跟白雪兒接觸過了幾次,直視她的臉還是會讓金旋偶爾不小心走神。於是她隨意吐出幾個狀聲詞,權作回答。接著又頗為不情願地:「當然會去……」不去的話可是會罰錢的啊……到底是誰訂出的莫名規定?
  「好。那我們等會兒見。」白雪兒看著金旋一望而明的不甘願心思,不禁又笑了。說完,再寒暄兩句、又相當有禮貌地向金旋身旁的黃惠敬點頭示意之後,便揮手道別,瀟灑地離開教室。
  「……妳認識白雪兒?」黃惠敬像是受到了巨大衝擊,半晌才回過神來,幾乎是不敢置信地向金旋問道。
  「妳不是說系上沒人不認識她嗎?」金旋對於好友的驚訝疑問感到奇怪。
  「那種認識不是這種意思。」黃惠敬沒空吐槽金旋的遲鈍,只是疑惑地盯著她,完全無法理解為何這個老是窩在自己小圈圈裡的摯友,竟然在一夕之間與家喻戶曉的女王搭上了線。「妳跟她什麼時候變成會一起約出去的關係了?」
  「啊,我沒跟妳說過嗎?」金旋撓了撓臉頰,有點尷尬,「開學那天,我發現白雪兒就住在我新家的對面,之後我們交換了Line,有遇到的話,也會一起上下學。」
  「真假?哇,世界還真小……」比起口中所說的,黃惠敬其實更好奇的另有它事:「可是妳們看起來感情還真不錯耶?」聽起來,兩人居然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熟稔起來了。真的很奇怪。姑且先不論金旋這個一向有點怕生的傢伙好了,對方可是那個白雪兒耶?那個女王耶?
  「就……自然而然就變成這樣了。」金旋給了一個非常具有她個人風格的解答。她接著想到來去有如旋風的白雪兒無意間提醒的、自己根本不想面對或憶起的那件事情,頓時愁雲慘霧:「話說回來,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去期初派對……都只是在喝酒,有夠無聊的……」
  「又想逃回家啦。一起去吃個東西也好啊。」黃惠敬看著眼前苦惱的金旋,嘲笑道:「這種時候總是像個小朋友。」說著拉了拉對方身上的衣服,再次開攻:「連衣服都穿得跟小孩子沒兩樣。」
  「這件很貴好嗎!」金旋聞言,不甘心地反駁。
  「這跟價錢根本無關好不好……」
  真的是,超級幼稚鬼。
  黃惠敬暗笑。

  成田機場。
  一名男子正講著手機。
  「喂?是我。剛剛手機關機了。」
  「期初派對是今天對吧?我應該會晚點到。」
  「沒啦,不會那麼晚。大概晚一到兩個小時。」
  「好啦、好啦,我會待到結束。那我們就待會見了。」
  一掛上電話,男子便不悅地嘖了一聲。真是個煩人的傢伙,老是聯誼長聯誼短的。
  他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長超過百米八的身子,英氣俊秀的臉上寫上一種疲倦。
  真的是很厭惡這種場合啊……又不能不去。到底是誰發明聯誼這種玩意兒的?
  男子不小心漏出唇邊的抱怨被一旁的旅客聽到,引來對方探詢的眼神。
  「沒什麼,自言自語。」男子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要對方別在意。
  他望向牆上的時鐘。也差不多該出關了。
  提起行李,他伸手撥撥頭髮。
  ……還得去買一罐髮蠟啊。
  唉,前往討厭的派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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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生的情誼,若有似無的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