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7日 星期六

怦然心情─第三話

  「乾杯──!」
  鏘啷。觥籌交錯。
  編織成絢爛醉人的夜晚。
  期初派對,學生們各自集結成群,天南地北地閒聊著。
  金旋也在其中一群女生之中。雖然事前並不想來,不過既然騎虎難下,她也只好順理成章地讓自己充分享受這樣的氣氛。更何況,這次的炸雞其實還不錯吃……她暗暗想著,順勢多塞了好幾塊到嘴巴裡,慢慢配著啤酒吞下。
  「欸欸金旋,妳去打工渡假得怎麼樣啊?是去澳洲哪邊?」坐在對面的朋友一臉興奮地開口問道,「我也想在畢業前出國一趟,分享一下,給點參考嘛!」
  「就去布里斯本啊!」金旋吃到美食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起來,笑得十分開懷,「那裡真的還蠻不錯的,生活步調很舒服,不像這邊匆匆忙忙的。」
  「對啊對啊,超適合妳這個懶鬼的!」黃惠敬喝了酒之後情緒有點高昂,嘻嘻哈哈地在金旋身旁開口,立馬就展開攻擊。
  金旋才正開了口替自己辯護,吐出的字句立時被身旁那桌湧出的話聲淹沒。
  「雪兒,真的很久沒看到妳了耶!」
  「去了一趟國外,變得更得漂亮了喔~」
  「對啊,還搞復學驚喜咧,嚇了我一跳。」
  「就是嘛!既然都回來了,怎麼不先聯絡一下?」
  ──是白雪兒跟一群圍繞著她的男性。看那陣仗,大概全系異性的百分之九十都擠在那張桌子旁邊了吧。一陣一陣的笑聲從那邊傳出,給人一種海嘯襲擊的感覺,壯觀非常。
  這群傢伙,還是一樣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金旋這桌的所有人視線轉向那頭,心有靈犀地同時想著。
  「……真的很難看耶。」其中一名友人先行發難,替大家表達有志一同的感想。
  「說起來,白雪兒還是沒變呢……」另外一名友人感嘆道,口吻裡帶著讚歎與冷淡混合而成的複雜情緒:「不過她要忍受這些,應該也很辛苦吧。」
  「人紅的悲哀啦。」方才那位友人拿起飲料啜了一口,隨意擺擺手,一副事不干己的語氣。「誰叫她是女王呢──妳沒看到連那些一年級新生都已經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話說白雪兒不是也去澳洲嗎?好像是去雪梨交換學生?」想出國的那位友人羨慕地:「啊──真好──我也想出國──」
  同桌朋友說的話語都從金旋的耳邊溜過。她望著上一秒還相當游刃有餘的白雪兒,感覺她身旁包圍著的人群從自己的視線之中慢慢淡去,成為襯托她逐漸呆滯的側臉的背景。
  剛剛,是不是偷偷嘆了口氣?
  ……她沒事吧……
  正思考著,突然一隻胳膊繞過自己的脖頸,狠力勒了上來:「金旋妳這臭小鬼,居然不認真聽我說話!」黃惠敬似乎已經微醺,顯得格外亢奮,大聲嚷嚷之餘手臂還不忘毫不留情地使勁:「對付妳這叛徒,就只有用血紅的懲罰了!」
  「呃啊啊啊──」金旋頓時發出慘叫求饒:「什麼叛徒啦──」還有什麼血紅的懲罰!
  嘟嚕嚕,嘟嚕嚕。即時響起的電話簡直是金旋的救星。黃惠敬見狀只好咕噥一句「哼,算妳運氣好!」之後,放金旋快速逃離現場去接電話,惹來同桌其他朋友大笑不已。
  不遠處,白雪兒也注意到了跑出去的金旋。
  她喝了口酒。能不能請她幫忙呢……?
  她又喝了一口酒。垂下眼。
  不然就,問問看吧……
  「嗯嗯,我在期初派對。沒有喝很多啦。」門外,金旋講著電話,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什麼?幹嘛給我生活費啦……我戶頭裡還有錢啊。有需要我就會說了,不然手邊的錢一多,就只會亂花而已……」她皺起雙眉,無奈之中滿是窩心:「媽妳真是的,要把小女兒給寵壞啦……好好,我知道了。再打給妳,晚安。」
  掛上電話,金旋朝著自己的掌心呼了幾口氣,瀰漫鼻腔的酒味不禁令她眉頭又糾結起來。念頭一轉,她便信步下樓,前往便利商店,買了兩枝棒棒糖。
  叮咚。手機又響了。這次是訊息。
  來自白雪兒的訊息。
  「妳還沒走吧?下午11:30」
  「沒,出來講個電話而已~下午11:31」
  奇怪,怎麼了嗎?突然問這個……金旋一路自超商往三樓的派對會場走去,邊低頭滑著手機回覆。再一抬首,不想就看見白雪兒在會場門口徘徊,似乎已經站了一小段時間。
  「咦,雪兒,妳怎麼出來了?」金旋向白雪兒招了招手。
  「沒什麼,來透透氣。」白雪兒對金旋淺淺一笑,又問:「妳講完電話了?」
  「嗯。順便去了便利商店。」金旋點頭,也回以白雪兒一個笑容。說著,往門口走了幾步,指了指,「那我先進去囉!」
  「……旋。」白雪兒上前一步,頓了一下,才叫住正準備開門的金旋。接著說話音量突然低了些許:「妳什麼時候要回家?」
  「其實我馬上就要走了,等等看狀況開溜。」金旋稍稍湊近白雪兒臉龐,煞有介事地把左掌立在唇邊,同樣刻意壓低了音量,一副執行機密作戰的樣子。
  「……那,」 白雪兒微微垂下目光,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能跟妳一起走嗎?」
  ……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這是需要我允許的事情嗎?金旋一愣。只見提出要求的白雪兒雙手背在背後、異常不安地絞著,再看看她的臉頰有著顯而易見的酡紅,金旋自顧下了結論。
  應該是醉了呢。
  也是,如果再待下去,學長他們一定會一直灌她酒吧!
  思及此處,金旋咧開笑容,一口答應:「好啊,當然。」她右手做出個六的手勢在耳邊晃晃,「我等一下打給妳!」
  「……謝謝妳。」白雪兒見金旋沒有拒絕,漾起笑容。臉上的潮紅似乎更深了。
  看來是真的醉了啊……
  金旋體諒地笑笑,目送白雪兒進了門內。
  一分鐘。兩分鐘。
  嘟嚕嚕。
  「欸──這麽快就要走了?」裡頭,鈴響之後,滿屋子響起男性同胞們聲調一致的哀鴻遍野,全是扼腕的嘆息:「機會這麼難得,再多待一下嘛!」
  「對不起。」收起電話,白雪兒從人群包圍的座位中起身,一臉歉意:「家裡突然打電話來……下次一定會待久一點。」她穿過重重人牆,回眸淺笑:「學校再見囉。掰掰。」而後轉身乾脆離去,留下讓人無限讚嘆遐想的背影。
  隱約飄入耳中的,是那群景仰者的種種評論。
  毫不掩飾的評論。
  「啊啊,真的走了耶!」
  「她去國外一趟之後又更上一層樓了,看看那身材,真是了不得……嘖嘖。」
  「幹,你的眼神透出了一絲邪惡喔~」
  「白雪兒真的是他媽的正翻了……不過她是不是比你高啊,哈哈。」
  「靠,一般男人站在她身旁身高都會輸啦。她少說也有一百七吧?還蹬著高跟鞋咧。」
  「是說她幹嘛走呢?我們灌她太多酒了嗎?」
  「我看過她喝酒,她的酒量才沒那麼差好不好,這種程度連她的百分之五都不到。」
  「去,我敢打賭,剛才打電話給她的一定不是她家裡的人。」
  「媽的,該不會又是哪個把到她的男人吧?」
  「有可能喔。白雪兒可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狐狸精啊……」
  「翹掉夜店來這裡值得了吧?本人可比相片美太多了。」
  「看來有人已經全面淪陷了……喂!金京宇!金京宇!」
  門開。門關。
  隔斷一切。
  白雪兒臻首微低,笑了一下。是個有點苦澀的笑容。
  整整心情,再抬起頭,她開始搜尋金旋的身影。
  發現了從牆邊偷探出頭的對方正招著手。
  白雪兒又笑了。這次是打從心底地。
  「順利逃出來了?他們信了那通假電話啊?」金旋先是微顯詫異地看著白雪兒,接著笑了開懷,誇張地裝著詭異的老成嗓子、拖長了尾音:「喂,小雪,是媽媽啦~」
  「管他們信不信。重要的是這個契機。」白雪兒饒富興味地看著金旋自得其樂的表演,然後誠懇地:「幸好有妳打給我,謝謝。」
  「呵呵,哪有什麼啦。」金旋隨意揮揮手。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走進電梯。
  在關起的電梯旁,樓梯慢步走上一道高挑的身影。那是個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男子,雖然一路從機場趕來,但他的腳步仍是有著優雅的從容。便見他一頭黑髮被塑型的髮雕梳到了後面,英俊的臉上有著一絲無奈。站在派對會場的門前,他深吸口氣再長吐一口,換上了一個相襯的帥氣笑容,然後開門。
  裡面傳來女性的驚呼聲、以及男性的招呼聲。
  「咦咦~學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邊!終於出現啦,南池煥!」
  「大家晚安,好久不見。」
  南池煥笑笑,親切回應。

  「要不要吃棒棒糖?」金旋從口袋裡掏出剛剛在便利商店的戰利品,拿在手上晃了晃。或許是喝了點酒,她的心情格外放鬆,臉上的表情調皮,有幾分炫耀自己商品的無良商人的感覺。
  「謝謝。妳很喜歡糖果?」白雪兒噗哧一笑之餘仍不忘道謝。接過金旋遞來的橘子口味棒棒糖、看著對方燦爛的笑臉,她憶起開學那天的情景、再想到方才的種種,心中一陣暖意流淌。
  ……能認識她,真的是太好了。
  「對啊,平常沒事就會吃。」金旋沒注意到白雪兒細微的心境變化,只是自顧笑著。拆開了棒棒糖的包裝之後,她滿臉幸福地把棒棒糖塞到嘴裡:「現在是因為喝了點酒、嘴巴有點苦味,所以想把味道蓋掉啦。」
  真可愛……白雪兒眼神柔和下來,看著一邊開心地哼著歌、一邊稱讚著棒棒糖好吃的金旋。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嘴邊的黃色棒棒糖,卻突然猶如遭受雷擊般凝滯了,一時再也無法移開。
  只見金旋握住棒棒糖棍的纖細手指轉了轉,讓棒棒糖在嘴邊溜了一圈;細細描摹著棒棒糖輪廓的嘴唇未曾抹上口紅,卻顯得嬌嫩而嫣紅欲滴。她一次又一次地舔著棒棒糖,偶爾從抿起的唇邊漏出滿足喜悅的嘆息和微笑,直讓白雪兒看得目不轉睛。
  嗯……?
  一直到金旋對自己投來疑問的神情、然後嘿嘿傻笑了一下,白雪兒才回過神來,回以對方一個同等耀眼的笑容,自然而巧妙地掩去了任何可能出現的不協調感。然後她撇過頭,咳了兩聲,對於自己方才的失態及心動感到既莫名又臉熱。
  不會是真的醉了吧……喝太多了嗎?
  「雪兒!」
  突然一道男聲插入兩人融洽的氣氛之間。只見兩人住處的公寓門外,一個男子佇立當地,顯然已經久候多時。他的身長相當高,比起踩著高跟鞋且本就不矮的白雪兒還多出了一些;體型雖稱不上壯碩,卻一望而知是個有在運動的標準身材。他的面容隱沒在夜色裡,表情連帶染上一點屬於夜晚的深沉。
  「白雪兒。」男子連名帶姓地又叫了要尋找的對象一次,上前一步,帶著略嫌尖銳的壓迫感:「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不是跟你講過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白雪兒並未因對方稍顯強硬的態度而退縮,只是皺起眉頭。正準備再說下去,卻忽然想起金旋還在自己身邊,偏頭看過,她果然已經一臉尷尬,掛著一個微微咧開的生硬笑容。
  「今天謝謝妳了,旋。」白雪兒立時換上一個和藹的微笑,與方才的神情簡直判若兩人。她用和緩的口吻製造出讓對方離開的機會:「妳先回去吧。我沒事的。」
  「咦……喔。」金旋對白雪兒態度轉變之快感到有些驚奇,但想想確實男女之間的感情問題本來就不是自己一個外人可以輕易介入的,便向她道了聲再見後往公寓門口走去。推開大門,聽著兩人那頭隱隱傳來的爭執聲,她不禁又擔心地回頭多望了一眼。真的會沒事嗎……儘管抱著這樣的遲疑,她還是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進門,不再多管。
  白雪兒見金旋已經離開,表情再次冷下,丟下一句「跟我來吧」便逕自往公寓內走去。
  「……真稀奇,難得看到妳跟女性走在一起。」似是為了緩解兩人沉默走上階梯的沉重氣氛,跟在後頭的男子稍稍緩下語氣開口:「妳不是一堆異性友人,卻沒有同性朋友嗎?」
  「你能不能夠閉嘴?真是丟臉。」白雪兒食指用力地戳著門上的密碼鎖,全然不欲回答對方敷衍的問題。再想到對方讓他口中自己的少數女性朋友目睹了這般並非相當愉快的場面,便覺得心情更加差勁,口氣也冰冷起來:「別囉嗦了,進來吧。」
  砰。
  用力關上的門將裡外隔絕開來,也讓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再次重重壓下。
  「說吧。你跑來我家堵人,到底是想做什麼?」白雪兒無視這在房內蔓延開來的惡劣空氣,只是不耐地問道。
  「不是妳叫我進來的?」男子反駁的語句帶著一點責怪白雪兒的意味。
  「……那是怕在鄰居面前丟臉。你難道不會看別人臉色嗎?」白雪兒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只是又冷冷地堵了對方一句。
  「有什麼辦法,妳又不接我的電話……」男子放軟了話聲,一副無辜卻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們上次已經談完了。我說了分手,你也說你知道了。」白雪兒吐出短促且毫不修飾的語句,直指明顯易見的過去式事實,再補一句:「這都第幾次了!」
  「那時我也是在氣頭上才這麼說的啊。」男子往白雪兒的方向靠了過去,語調更加軟化:「妳也知道的……」
  「不管你是在氣頭上或是神智清楚,」白雪兒退開一步,將背著的紅色提包給甩到了沙發上,重覆聲明:「我們都已經結束了。」
  「不能這樣,我絕對不會就這樣跟妳分手的。」男子再次上前,攀住了白雪兒細緻的雙臂,深情地呢喃道:「我愛妳啊,雪兒……」他加重了雙手的力道,「拜託妳。」
  「……真好笑。」白雪兒本來全然不為對方所動,聽到此處卻再也無法忍耐,冷聲一笑,音調拔高成尖細:「有人要求你劈腿嗎?分明就是你瞞著我跟其他女人見面的不是嗎!」
  「那真的只是我不小心。我們只是見了幾次面、吃了幾次飯而已。」男子急急辯駁,不死心地懇求:「我愛的一直都只有妳一個啊,雪兒……」他低下頭,「如果妳能原諒我這一次……」
  「不小心?這種不小心我沒有辦法接受。」白雪兒又是一聲冷笑,打斷男子。她的笑容背後有著顯而易見的心灰意冷,說話的語調也隨之落了下來:「太遲了。你也沒有好到值得我的原諒。」
  「什麼?」那男子面對白雪兒始終的冷言冷語,終於鎖起雙眉,音量大了起來:「妳一定要說這種話嗎?」
  「是你逼我不得不這樣說話的。」白雪兒的雙眼寫滿哀傷,埋在冷漠之後的疲倦情緒終於浮出。一切的一切本來就都是順其自然:不管是因互看順眼而在一起、或是因為對方腳踏兩條船而分開……都是。而今,就這樣了。她吸了口氣,沉穩地開口,一字一字地:「你聽清楚:我們已經完全結束了。」
  「雪兒……」男子感覺到了真正意義上完結的氣息,還想嘗試開口。
  「夠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複合的。」白雪兒再次截斷男子的話語。她扭了身子掙開對方雙掌,背過身去,不讓他看到她現在的表情,緩慢卻決絕地說道:「你走吧。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白雪兒。」男子再次開了口,卻是連名帶姓地,隱隱然冷冽。
  「我說夠了。你沒聽見我叫你走……」白雪兒回過身,正想發怒,卻見兩隻手掌朝她襲來,遮去了她的視線。再下一秒,她人就被撲倒在地,被手的主人跨坐在身上──而那雙巨大的手則繞在了自己的脖頸,死命地使力勒著。
  「我不能跟妳分手……我不要分手……」男子瞪大了泛著血絲的雙眼,手緊緊地捆著白雪兒纖細的脖頸,略帶狂態地喃喃自語,卻不忘將自身過錯推卸得一乾二淨:「男人失誤一次也是難免的……都是妳的錯!妳以為我不知道妳也是靠著妳那張臉蛋、三天兩頭地跟其他傢伙見面嗎!像妳這樣的女人,怎麼敢對我提出分手!」
  這男人事到如今還──!
  白雪兒既無奈又生氣的發笑情緒在一瞬間就被渴求空氣的生理反應淹沒。她反握住男子的雙腕,嘗試將對方的雙手架開,卻因力量差距過大而僅是徒勞。呃呃、咳嘶──她艱難吐出肺裡僅存的氧氣,感覺到意識逐漸抽離。漸漸無力而顫抖著的手自對方腕上滑落,雙眼的視線只餘映一片模糊的空白。
  「妳也是愛我的吧?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分手──」
  磅!男子失去理智的自言自語被一聲鈍重的敲擊聲打斷。
  脖子的禁錮頓時得到自由,灌入的空氣讓自己劇烈咳嗽了起來。
  「──雪兒!喂!白雪兒!妳還好吧!」
  恍惚之間,好像聽見呼喚自己的聲音。
  呃呃……頭疼欲裂。無法思考。
  「清醒了嗎?沒事吧?」
  溫暖而充滿關懷的緊張嗓音。
  「看得到我嗎?知道我是誰吧?」
  晃動的視線逐漸恢復,一張擔心的臉在眼前。
  感到一隻手輕輕摀上自己的臉頰,細細地撫摸。
  是與方才那雙大手截然不同的,溫柔而體貼的手。
  「……白雪兒,妳醒了嗎?妳認得我是誰了嗎……雪兒?」
  視野裡的朦朧霧氣被驅散殆盡,終於確實定格了下來。
  是的,我認得這張臉。這張隨時掛著親切笑容的臉。
  那是自己的鄰居。是認識才不過數日的,金旋。
  視線又模糊了。淚水頓時失控地盈滿了眼眶。
  「雪兒……」
  聽到對方的細心而小心的呼喚、感受著對方掌心細膩的溫度,白雪兒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坐起身子,撲入金旋的懷抱;看來脆弱易折的雙臂緊緊環在對方的頸項,猶如溺海之人攀住了浮木。然後,一陣一陣,隨著驚嚇後仍未平復的情緒,她的淚水決堤。
  她肯定嚇壞了吧……
  金旋被白雪兒突如其來的擁抱撲得跌坐在地,右手即時撐住。雖然感到難為情,但察覺對方在自己懷裡的劇烈顫抖後,本來不知道要放在哪裡的尷尬左手便自然而然地滑上了她的背脊,輕輕地拍著,伴隨著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的柔聲安慰:「不用怕,已經沒事了,別哭……」
  白雪兒細細答答地抽噎著,淚水浸濕了金旋的衣衫。
  而金旋只是不停地拍著白雪兒的背,柔聲安撫。
  兩人就維持著這般相擁的姿勢。
  直至,宣告午夜的鐘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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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生的情誼,若有似無的怦然。